第十章 暗涌回忆
下午18:30
李岚清和乌尔德根从参谋室回兵站的路上，气氛异常的沉重。按照弗兰德尔上校的说法，新地城内也并非坚如磐石，这给了他们两个增加了另外一份毫无来由的压力。加之梅尔斯特的受伤仍在影响着李岚清。走在街上，两个人决定先去闹市区转一转，尽量缓解掉这两天的这些疲惫。
“不先回去换衣服吗？”
“那样的话就很晚了，”李岚清回答道，“这身军装也很漂亮，不是吗……”
李岚清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而且……我晚上想去看看梅尔斯特。”
乌尔德根点点头。
往日的晚六点，是新地城最辉煌的时间，如今只剩下来异常的宁静。著名钢琴演奏家肖尔斯基（2077-2167）曾经说过“川珑星的美，都是伴着琴声从晚六点的斯宾克郎朗大厅飞舞而出的。”只不过这种生活，像李岚清和乌尔德根这种平头百姓从小也没多少机会都能够感受到的。
随着二人路过斯宾克郎朗大厅，悠扬的乐曲声声入耳。
那是近代人类音乐家李斯特的名曲《爱之梦：No.3inA-FlatMajor》
“岚清，你听说过肖尔斯基吗？”听着曲子的乌尔德根突然说道。
“历史上学过，说是中信息时代钢琴表演艺术家郎朗的学生，也是第一批落户在这里的艺术家，这首爱之梦好像就是他演绎过的名曲，现在很多时候在演出之前调节气氛用，”李岚清头脑风暴着回答道，“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个？”
“真的好羡慕你知道这么多，我基本上没来过新地这边，”乌尔德根看着李岚清腼腆地笑了笑，用讲述故事一般的语气说道，“我小的时候一直住在拉德斯特，如果不是偶然的机会接触到军队，可能现在只是一个纺工、果农、或者早已嫁为人妻了……”
李岚清如同触电了一般，音乐声下，童年时期的一幅画面映入了她的脑海。
而另一边，乌尔斯特还在回忆着什么——
“……唯一一次的回忆，还是黑色的。我十一二岁那年，记得有一次是帮我妈妈往新地城送水果，我妈妈当时在一家种植园做工，当时妈妈很忙，运输队缺一个计数的会计，妈妈就让我去帮忙，民用货车很慢，轮子也很难拴紧，路上颠簸极了，上午出发，下午五点多才到……”
李岚清凝视着乌尔斯特酒红色的长发，和略带小麦色的皮肤，一边想着什么，另一边回忆也定格在了自己十四岁的那年。
她父亲当时在斯宾克郎朗大厅里面做清洁员，也是一天的六点，李岚清初中放学后就直奔在斯宾克郎朗大厅里面同爸爸呆在一起——母亲的难产离世让她从小便对父亲有着巨大的依赖——刚好那天有演奏会，于是提前下班的爸爸带着李岚清逛起了音乐厅周围闹市区的商街。
“然后，送到的时候，被卖商说少送了五十斤橘子。因为走前是我算得数量，所以当卖商决定不给大家工钱的时候……”
在商街上的父女二人，突然听到了一阵争吵，走近发现，似乎是几个男人围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女孩，指着她的鼻子用最不堪的语言羞辱着她。周围慢慢聚集起了民众，水果摊的老板也只是像看戏剧一样地在看着他们，时不时嗤笑两声。
两个人继续走着，慢慢走到了灯红路狭的商街里面。
“……当时我尽量忍住不哭出来，但是我没有做到。我向他们道歉，我天真地以为他们能够理解第一次上手的新人，但他们没有。现在想想，如果我是他们的话，我也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吧。他们变本加厉了起来。”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男人，或许是看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或许是难平怨气，突然一脚把刚刚跪在地上女孩用脚尖捅出了三四米远，突然的暴力令小女孩畏缩，她随即停止了哭泣、停止了所有的发声，她想求助，她想逃跑，但是只能跪在地上，耳边充斥着这些男人们‘还钱’的咒骂，酒红色的长发被泪水粘在侧脸，伏在地上，双手捂着刚刚被踢到的胸口。
“……真的好痛，甚至我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也没有那么痛，”说到这里乌尔德根竟然笑了起来，“我当时觉得自己一定已经死了。”说着她从兜里拿出了一把只有十厘米长的水果刀。
李岚清不顾父亲的劝阻，跑到那小女孩的前面，张开双臂，大声地疑问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李岚清的父亲也紧跟了上去，一边护着两个孩子，一边跟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男人陪着笑脸。
“那个小女孩突然从她面前护着她的男人的兜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就像个骑士一样，”她看着李岚清，那种眼神是李岚清从来没从乌尔德根眼中找见过的幸福。“她喊着让他们滚蛋，那个男人严厉的命令她让她拔刀放下，另一边继续陪着笑脸——那应该是他们父女两人的计划吧。”
然后李岚清开始跟父亲吵了起来——装模作样地，等到几个男人不耐烦地推开她父亲时，他父亲应声倒地。李岚清便大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爸爸——”
李岚清的父亲也将身上藏着的血包偷偷挤爆——有些音乐厅不用的道具，他经常私自带回家给李岚清玩儿，用在这种地方属实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但是吓坏了不知情的李岚清，她把刀掉在了地上，尽力控制自己已经崩坏的情绪。
“人们慌乱了，那几个男人也慌乱了，那个小女孩四处求助，让别人救救她父亲。她哭得撕心裂肺，终于警察赶来，带走了他们。而带走了他们之后，刚刚想叫医院方面来的时候，她父亲突然醒了过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商街里面现在已经很少有水果摊了，买水果的地方都集中到了各大社区附近和超市里面，取代他们的是各种娱乐设施和小吃摊——来自地球各地的美丽，装点着川珑星中心的一角。
“小女孩骂着她父亲，警察训斥着她父亲，他们俩被带回了警局，而警察却认定我是这把水果刀的主人，他们带我去做了检查，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只能在医院的收治间度过一晚。警察们跟我说第二天叫人送我回家。”
乌尔德根的那把水果刀正是李岚清父亲的物品——或者说是遗物，李岚清在中年级组时，她父亲在为音乐剧布景的时候摔了下来，当场身亡，这也是她至今不想提起的事情。
“所以对我来说，在这个城市听到这首曲子，总会想起来这种事情。”
“这把小刀你一直戴在身上？”
李岚清突如其来的关注点让乌尔德根不知所措。
“嗯，我还想着有一天还给她，没有她的话，我可能活不到现在。”
李岚清轻轻地笑着看着乌尔德根：“怎么，你不认识她？”
乌尔德根看着李岚清，笑着点点头。
路边的玩乐场所人渐稀少，据说是因为新地政府的宣传，让民众尽量在晚上的繁华时段在家以避免战时可能发生的突发问题。其实在二人看来，突发问题，从来都不可避免。
晚上20:18
新地市陆军医院
梅尔斯特的病房
缓缓睁开眼的时候，不知自己应该是在营房，还是在什么其他的地方。一路上的剧痛让她的记忆产生了很大的偏差，她不知道自己是被俘虏了还是被救了回来，她甚至做好了舍身成仁的打算，只是因为她的父亲说过“没有一个‘卡洛琳’会被俘”。小小的梅尔斯特缓缓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看到陆军医院字样的被子，才安心下来。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让梅尔斯特浑身酸痛，尝试侧身时，压到了右肩的伤口，瞬时的疼痛让梅尔斯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听到了屋里的异常，正在屋外吃饭的章旗风扔下盒饭就跑了进去。但他只看见了梅尔斯特的香肩玉颈——还有正慌忙地遮挡着自己身体的梅尔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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